“天价离婚”后遗症：“生长激素之王”长春高新未来何往？

介绍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朱艺艺 见习记者 韩利明 上海报道 过去十年深受投资者追捧、被誉为“生长激素之王”的长春高新(000661.SZ)，如今却被“灵魂人物”天价离婚的阴云笼罩着。1月29日，长春高新股价高开低走，尾盘小幅拉升，报121.74元/股收盘，下跌0.24%，总市值492.63亿元。

  就在1月23日关于回购股份事项的一则公告中，透露了公司前十大股东悄然发生的变动。王思勉已取代金磊成为长春高新的第二大股东，而金磊成为长春高新第八大股东。

  时间拉回1月11日盘后，长春高新公告称，“金磊和王思勉解除婚姻关系，根据达成的有关离婚财产分割约定进行财产分割。”隔天股价跳水下跌6.3%，连日来徘徊在123元/股附近。历时半个多月，长春高新总市值已跌超47亿元。

  彼时，尚为长春高新第二大股东的金磊并未在上市公司任职，而是担任长春高新控股子公司金赛药业总经理、首席科学家。长春高新受此消息影响的根本原因在于公司过于依赖金赛药业，市场更关注的是，不断减持长春高新的金磊，是否另有打算？

  1月12日盘后，长春高新发布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显示，面对上百家机构的电话会议调研，长春高新解释金磊离婚及股份分割情况，“不存在特殊设计或特别考量。”随后，“为提振市场信心，维护公司和股东利益”，长春高新使用自有资金回购部分股份。

  依仗生长激素赛道的金赛药业，长春高新曾凭借着广阔的未来市场发展的潜力和屈指可数的竞争对手，一路高歌猛进，股价更是一度涨至683.78元/股。现下，在集采、竞争对手双双夹击之下，“天价离婚”风波背后，过于依赖单一品种的长春高新还有答卷待交。

  据长春高新方面解释，“过去几年，公司面临着所处行业情况变化及企业自身转型发展的多重压力，金磊领导着金赛药业核心管理团队为了公司能够顺利转型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但也影响了家庭。”

  为此，金磊将其手上近九成的长春高新股份(3001.41万股)分割至王思勉名下。按照1月11日的收盘价133.41元/股计算，这笔“离婚费”高达40亿元。

  近年来A股的天价离婚案屡见不鲜，仅2023年，便有赛腾股份(603283.SH)、三六零(603160.SH)、国光股份(002749.SZ)等多家上市公司董事长与配偶离婚，“分手费”高达数百亿。其中不乏多起上市公司股东因离婚分割所持公司股份事件，引发市场质疑相关行为是否涉嫌“绕道减持”。

  “离婚‘绕道减持’，通俗地讲，是通过离婚等正不当方式达到在上市公司减持股份的目的，从而规避减持限制。”北京盈科(苏州)律师事务所吕富强律师向21世纪经济报道分析，“金磊夫妻离婚分割上市公司股权，有没有‘绕道减持’的情况，还需要结合其他事实予以印证。”

  吕富强律师补充，在正常的情况下，股东在丈夫妻子的关系存续期间，如果没明确的婚前财产协议，股权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如果双方离婚，股权也要参与分割，在A股市场上如果因夫妻感情破裂而真正离婚，在符合上市公司相关规定和公司章程的情况下，财产分割本身并没问题，做好信息披露即可；但是，如果是通过假借离婚等方式来进行资产转移，从而规避减持上市公司股份限制的目的，可能要接受监管的调查和处罚。

  早在2023年7月28日，证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围绕上市公司股东离婚分割公司股份有关事宜答记者问时强调，股份减持是股东享有的基本权利，但上市公司大股东(即控制股权的人、持股5%以上股东)、董监高作为“关键少数”，在公司经营发展、治理运行中负有专门义务和特殊责任，应当切实维护上市公司和中小股东利益，自觉规范减持行为，不得以离婚、解散清算、分立等任何方式规避减持限制。

  北京德和衡律师事务所联席合伙人刘妍君也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指出，“根据长春高新的公告表述，本次股权变动依法合规，随着有关政策和制度的完善，‘离婚式减持’被监管高度关注，操作的空间并不大。”

  目前，王思勉已取代金磊成为长春高新的第二大股东，持股票比例为7.42%。而金磊所持比例从8.56%(3464.57万股)降至1.14%(463.16万股)，成为长春高新第八大股东。

  对于此次权益变更，长春高新方面强调，“股份分割比例是基于相关股东共同生活的亲属情况，并考虑股东已持有的股份数量及定向可转债未来可以转股数量等因素，在4名共同生活的亲属之间进行的平均分配。”

  股份变动影不影响相应的投票权？1月29日，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致电长春高新证券部，对方解释，“他们(金磊与王思勉)目前属于一致行动人，两人的股东身份还是合并计算的，投赞同或反对票也必须是一致的方向。”

  对于该股权变动对上市公司的影响，上述人士则强调，金磊主持金赛药业的经营管理工作“没什么变化”。

  长春高新公告显示，“金磊与王思勉仍将作为一致行动人，在完成股份非交易过户相关手续的12个月内，不以任何方式减持各自所持有的长春高新股票，包括承诺期间因公司股份发生资本公积转增股本、派送股票红利、配股、增发等产生的股份。”

  就在“离婚公告”发布两日后，为股权激励公司及子公司核心团队，长春高新称拟使用自有资金回购1亿元至1.2亿元的股票。21世纪经济报道查询发现，早在2023年9月，长春高新也曾发布过类似公告，回购1.5亿元至2亿元股票。

  根据长春高新在2022年7月发布的激励计划，激励对象包括在长春高新、金赛药业任职的核心管理、技术和业务骨干，但不包括单独或合计持有公司5%以上股份的股东或实际控制人及其配偶、父 母、子女等对象。

  有言论猜测，此次金磊拥有长春高新股权不足5%，有望获得该项激励。对此，吕富强表示，根据约定，金磊先生、王思勉女士仍将作为一致行动人，合计持有公司股权5%以上，不符合公司股权激励的条件。

  值得关注的是，金磊此前曾多次减持长春高新股份，甚至因减持言论被深交所通报批评。

  金磊获得长春高新的大部分股份，源于一笔重大资产重组交易。2019年6月，长春高新披露重大资产重组预案，拟向金磊发行股份及可转换债券购买其持有的金赛药业23.5%股权，总对价为44.9亿元。

  当年11月，上述资产完成过户。借此交易，长春高新对金赛药业的持股票比例也从70%上升至99.50%。而金磊则持有上市公司11.65%股份(重组后转股前)，并晋升为长春高新的第二大股东。

  2020年7月10日，金磊开始以集中竞价、大宗交易方式累计减持长春高新，至同年12月16日期间，减持合计409万股，占公司总股本的1.01%。

  彼时深交所向长春高新下发关注函，询问金磊持股及股份限售情况等问题。长春高新在2020年9月19日回复称，“自2019年重大资产重组交易后，金磊成为长春高新第二大股东。截至目前，金磊共持有长春高新4652.34万股，持股比例为11.50%，全部为限售股份。截至9月14日，金磊并未提交减持意向通知的相关文件。”

  而金磊则表示，“根据2019年的重大资产重组事项安排，本人将按照重组对价产生的税款缴纳近10亿元的个税，当时经过与税务部门沟通，该部分个税可以延期缴纳，但随着解禁期的到来，按照税务局要求，本人有缴纳税款的资金需求。”

  2019年重组方案的对赌协议显示，金磊、林殿海承诺金赛药业2019年至2021年实现净利润分别不低于15.58亿元、19.48亿元、23.2亿元，承诺期累计实现净利润不低于58.27亿元。同时，金磊和林殿海承诺在12个月锁定期届满后，其所持的因本次交易获得的股份按33%、33%、34%的比例分三期解除限售。

  金磊表示，2019年度业绩承诺已达成，在2020年12月底将有部分股票具备减持条件。

  而金磊的减持也在继续。2020年12月22日至2021年5月20日期间，金磊以大宗交易方式再次减持长春高新809.32万股，占公司总股本约2%。

  就在2020年的最后一天，因“在上市公司尚未披露相关业绩预计且未就减持进行预披露的情况下，(金磊)向部分机构投资的人发表了有关金赛药业经营业绩与个人减持长春高新股票计划的言论，上述言论对上市公司股票交易价格产生较大影响，长春高新股价于9月14日出现盘中跌停。” 金磊被深交所通报批评。

  经过多次减持，截至2023年三季度末，金磊的持股比例下降至8.56%，仍为长春高新第二大股东。

  21世纪经济报道注意到，2022年，金磊以90亿元的身价登上胡润全球富豪榜第2532名。2023年，金磊再次以120亿元身价将这一名次上升到1885名。

  作为金赛药业“灵魂人物”的金磊，多次减持股份，此次再因离婚转让股份，降低与长春高新的股权关联性，此举市场仍存担忧。尤其是作为生长激素业务核心主体的金赛药业，几乎撑起了长春高新全部利润。

  2022年，金赛药业实现收入102.17亿元，占长春高新当期营收126.27亿元的80%以上，贡献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42.17亿元，甚至高于上市公司当期归母净利润41.40亿元。

  在此基础上，2023年上半年，金赛药业实现收入51.39亿元，贡献上市公司83%营收，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21.97亿元，也超过上市公司同期归母净利润21.60亿元。

  但在集采政策影响下，生长激素业务能否持续为长春高新贡献丰厚利润，也打上了问号。

  就在不久前的1月15日，长春高新在互动平台上回应称，“目前长效生长激素不存在集采情况。”

  但回望2022年至2023年，长春高新的粉针等生长激素品种已被广东、福建、河北、浙江等全国十余个省份纳入集采范围，导致产品价格下降，压缩利润空间。

  相比粉针，价格更高的生长激素水针和长效水针是否被纳入集采，一直是市场关注焦点。如在广东联盟集采中，金赛药业申报了三个粉针规格，未申报水针。

  根据2022年3月，广东省药品交易中心公示集采拟中选结果，金赛药业的粉针产品降价25%被纳入，水针集采最终因多家企业弃标而未能成功。

  而在2023年7月落地的浙江省集采中，金赛药业粉针剂共报量19.11万支，水针剂共报量4.27万支，既涉及粉针，也涉及水针。

  对于集采的相关影响，长春高新在2023年8月接受投资者调研时称，“从以往情况去看，已落地实施集采的广东、河南、河北等部分省份，2023上半年有关产品的收入增幅高于整体生长激素产品的收入增幅，基本实现了以价换量的目标。”

  在生长激素粉针方面，安科生物和联合赛尔已是多年的竞争对手。在长效生长激素水针方面，尽管金赛药业拥有国内唯一获批的长效水针“金赛增”，多年来维持一家独大的局面，不过，安科生物(300009.SZ)、特宝生物(688278.SH)、天境生物(IMAB)等企业在这一领域加快追赶。

  就在1月10日，特宝生物在研的长效生长激素——怡培生长激素注射液上市申请获得受理。安科生物则在2023年半年报中提到，公司的聚乙二醇化重组人生长激素注射液处于报产前准备阶段。

  大单品受冲击，长春高新开始谋求发展别的产品。长春高新方面表示，“在努力确保生长激素产品业绩稳定增长的情况下，积极加强新业务的培育，推动产品国际化布局，持续降低单一产品依赖方面的风险。”

  但就目前披露的财报数据看来，2023年上半年，长春高新控股子公司百克生物(688276.SH)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1.11亿元；子公司华康药业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0.19亿元，不及上市公司归母净利润21.60亿元的十分之一。